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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邦:上下求索——記追求「美好中國」的許志永博士

2020年06月26日

——路漫漫其悠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屈原流放楚地的吟唱,今日在許博士身上活現。他對推進中國民主轉型深思熟慮,有通盤籌謀,且身體力行。他參與基層選舉、發起教育平權、要求官員公示財產等等,都是點滴積累中國變革力量,培植社會現代文明元素。


許志永博士再度入獄,在我意料之中,但如此快地入獄,卻在意料之外。因許志永博士所追求的美好中國,是民眾的美好,而不是權貴的美好,所以權貴必將其投之縲絏而後安,如此入獄不在意外。然而,身為北大法學博士,憲政學者,在第一次坐牢四年,出來才二年半,又再度被投入羅網,這般高頻入獄,又有些出人意外。

當此人類因武漢肺炎肆虐惶恐不安而無暇顧及系獄的許志永博士之際,我心中常翻騰起一些與許志永交往的事,竟揮之不去。

其實我與許志永博士交往不多,至今僅見過三面,但他的一些言行感人至深。

2003年除夕前,北京一批師友在前《走向未來》叢書總編包遵信先生召集下聚餐于北太平莊一飯館,席間包老忽接告,許博士正前來與大家相見。頓時席上沸騰,大家熱議當年為孫志剛案而上書國務院要求廢收容遣送制度的三博士義舉。正說著,三青年進入了包廂,其中一颯爽俊朗青年自我介紹是許志永,並逐一與在座諸位握手問好,態度恭謹而言詞謙和,毫無世俗名人張揚之氣。

當晚因許博士說已經吃過飯了,於是寒喧幾句便即告辭,包老送他出包廂,相約改天一聚。由於許博士來去匆匆,在座眾人並沒有與他說上什麼話,但他的氣質給人印象深刻,以致他離開後席上仍談論了許久有關他當年上書及為河北企業家孫大午維權的話題,因為這是當年最具影響力的事件,且對中國社會發展意義深遠。

2012年元月17日,趙紫陽先生去世七周年的忌日,我回京拜訪憲政學者張祖樺先生,當日胡石根、許志永、趙常青等幾位師友也前去拜訪,中午大家一同聚餐。席間因多人皆有坐牢經歷,就談論起各監獄的軼事趣聞。許博士當年正致力於推進「自由、愛與公義」的新公民運動,言說就側重在闡釋該運動上,而對在座談論的監獄生活則沉心靜聽。

從許志永博士當日席間發言可見,他對推進中國民主轉型深思熟慮,有通盤籌謀,且身體力行。他參與基層選舉、發起教育平權、要求官員公示財產等等,都是點滴積累中國變革力量,培植社會現代文明元素。

2019年3月中旬,在北京召開兩會期間,許志永面臨嚴控而被迫離京南下,沿途開展社會調查。在途經桂林時,我有幸得以面聆高論,當日交談深入,涉題廣泛,受益良多,而最引我震憾的是許博士雖未親歷當年北京的八九運動,卻有著很深的八九情結,以能列身八九一代為榮。後來看到他的自述「1989年春夏之際。同學們(當年許博士在河南民權縣高二上學)聚在食堂邊的小賣部踮起腳看電視。天安門廣場大學生絕食,舉國揪心。有大學生帶來照片,我和幾位同學貼到縣城路口。6月3日晚,北京槍聲響起。我度過了人生第一個不眠之夜。幾個朋友一起聽收音機,喝酒,憤怒,悲傷。」可見當年身為高二學生的許博士已用自己的形式參與了那場歷史大劇,已是劇中人,而非旁觀者。就此而論,許博士算八九一代名符其實。

後許博士前往湘黔交界的大山中瞭解當地民眾狀況。他發出推特說:2019年3月15日,湘黔邊臘爾山鎮的賀苗族村,唐思思讀一年級,妹妹學前班,父親去世母親改嫁,爺爺奶奶年過七十。去年一家種田收入約800元,老人養老金每月95元,貧困學生補貼每人每年2000元,共約7100元,人均年收入約1800元。農民養老金太低了,不及國際貧困線四分之一。

由於與許博士在桂林聚談當日,我妻子因腳骨折正在住院,而上高中的孩子也需照顧,我不得已當晚趕回全州家中,深以不能陪許博士前往西南貧困地區調研為憾,當然也錯失了更多聆聽許博士宏論的機會。

2019年12月底,網上忽傳中共警方在全國大肆抓捕參加廈門聚餐人士,其中涉及到一些新公民運動推動者,當時我就想可能許志永博士又面臨危險。果不其然,不久就見許志永在北京的家遭查抄,而她的女友亦被傳喚威脅、跟蹤監控。

隨後網路有人質疑說,既然沒有犯罪,那還躲避幹嗎?坦然面對警方說清不就行了?言外之意是不給警方抓到,便是有罪潛逃。對於這種論調,要麼是對中國法制現實的無知,要麼就是睜眼瞎說的無恥。因為中國執法,不是執行法律,而是執行辦法,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將不順從權力者投入大牢。

許志永博士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觸犯任何法律,問題是這跟完全不按法律辦事的物件講法律就是對牛彈琴,徒費心力。許博士當然不願浪費這個時間與精力,不願將寶貴的生命消磨在這種無謂的事務上,於是他選擇了不合作。既然跟不按法律辦事的說不清法律,那就拒絕與他們談法律。如此,許志永博士以自己的形式踐行不合作運動,在中國大地流亡。

流亡期間,許博士仍持續發出對中國問題的憂思,屢屢向人民上書。針對武漢疫病,他提出了「警方道歉,依法追責,開放救援,言論自由,全民普選」五大訴求,並將幾十年對中國問題的思考凝結成《美麗中國》巨著,貢獻給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

許志永先生與當局不合作,正是為了爭取時間做于國于民有益的事。然而,他的不懈努力,招致當局更倍忌恨,抓捕他就成為必然的結局。對此許博士有清醒認識,今天再重讀他在流亡途中的文字,深感他在對世人作再度失去自由前的囑託,其赤子之情躍然字裡行間。

路漫漫其悠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屈原流放楚地的吟唱,今日在許博士身上活現。

從許博士成長之路可見,他初中便心懷天下,選定救民于水火的人生目標:「1987年(初三)那個冬天是我人生的十字路口。之前的夢想是科學家,研究生物工程,得諾貝爾獎。(那個冬天開始思考)怎樣才是最有意義的人生?父親一生治病救人,卻改變不了鄉村。科學於中國是不夠的,正如醫學救不了中國。這個社會最需要真實、自由和公正。我的使命是政治,民主自由的中國。那個冬天開始寫日記,記錄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成長。感謝你,很早就告訴我。知道這個國家的未來,知道苦難是必經的路,知道生命是為你的榮耀。從此這一生,即使無邊暗夜驚濤駭浪,也知道黎明的方向。初中畢業照,少年凝望遠方的天空。憂傷的童年遠去了。」

「憂國憂民的少年,1988年2月在日記中寫下:我愛中國,但我們也不能盲目自誇。新中國已經誕生三十多年了,可我們的生活水準依然很低,工業陳舊落後,農業還以手工操作為主。同世界發達國家相比,我們不感到慚愧嗎?同樣是人,同樣是一個民族,而且我們中華民族具有五千年的輝煌文明,為什麼要在我們這一代落後於人呢?」

「正是在民權高中,我知道了自己生命和民權的因緣,知道了民國先輩的理想。我以出生地為驕傲,中華文明的發祥地,現代文明的夢想。」

後來許志永上大學,讀研,讀博,歷經坎坷,百折不撓。在求學中積極參與社會維權事務,因此招致打壓,甚至面臨被開除;秉持學術誠實,拒絕向權威低頭,因此碩士論文答辯不被通過;堅持不說謊,因此未入黨;工作後為瞭解訪民,前往上訪村調查,探察黑監獄,被截訪人圍毆;廣泛參與爭取人權活動,被監控、傳喚、拘押;2014年因發起要求官員公示財產等等公民運動被判刑四年,失去在中國郵電大學的教職。現在又再度入獄。

致力追求美好中國的許志永博士一再入獄的現實,昭告世界中國苦難的深重,與要結束苦難需付出的沉痛代價。

2020年4月29日

——轉自光傳媒新聞網(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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