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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明:我到北京聲​​援並參與“六四”民主運動經歷

2016年04月21日

民運、維權人士劉少明“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一案將於2016年4月15日上午9時在廣州中院第十三法庭開庭。為表達對他的聲援和支持,我們現轉發他在被捕前一個月撰寫的回憶參加八九民運的文章(本刊重新做了編輯)。劉少明於2015年5月29日被廣州警方帶走,次日被以涉嫌“尋釁滋事”刑事拘留,7月14日,被以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批捕。


26年前的5月19日,李鵬下達了北京市戒嚴命令,並調集大量軍隊開進北京城,去彈壓和平理性的北京市民和愛國學生。第38軍軍長徐勤先將軍因拒絕執行進京命令,後遭軍事法庭審判。徐將軍善良正義的傲骨永載中國現代史冊,為苦難、善良的中華民族立下了正義的標杆。

義憤填膺的我當晚寫出了,聲援學生,反對戒嚴,打倒李鵬,還我紫陽《告江西鋼廠職工同胞書》的大字報,次日,刷貼在廠區總部最繁華的大禮堂牆上,引得眾人圍觀及一片贊聲。此時也驚動了鋼廠黨委書記張玉明,他派車接我去黨委辦公室談話,被我拒絕了。最後來了兩個警察對大字報拍照取證,也沒有難為我。晚上,我正式組織了一個《江西鋼廠工人聲援北京學生工作小組》。一夜之間,在廠區顯眼建築物牆面刷滿了聲援抗議大標語,白天我們照常上班工作,也沒有人找我們談話。5月22日下午四點,我們一行人,舉著聲援抗議的牌在廠區總部遊行示威。也沒遭人干擾,只因我們有涉及共產黨,鄧小平。當時的法律賦予了公民有遊行示威的權利。六四後所謂人大立法解釋到今天就需審批了。

我們在廠區一系列的聲援抗議並沒有帶動多少人,所以決定由我先行北上。實地聲援北京大學生絕食抗爭,從此再也沒有回到我工作十年的單位江西鋼鐵廠,至今在外流浪26年。

5月23號晚上在新余乘上了南昌—北京的烈車。踏上烈車的這一刻,我的人生命運不可逆轉的改變了,隨著時代烈車滾滾遙遠北去,我自私的放下了嬌妻愛子年邁病多的父母,和一個安逸詳和的家……5月26號早上6點到達北京天安門廣場,接力絕食學生還在沉睡,我不忍心打擾。我來到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帳篷前,跟一個瘦黑戴眼鏡的學生搭話,並拿出身份證自我介紹,該同學立即把我迎進了帳篷,這是我到北京第一個臨時的家。這個同學叫鄭貞福,河南太康人,當時是大四學生,是北京師範大字晁福林教授預帶研究生,一個學生領袖。之後我們就有了一段深交。在北師大帳篷內睡了一覺,6O多小時的車舟疲憊一掃而光,下午三點寫一紙條建議:聯合工人,組建全國團結工會。交北京高自聯常委柴玲王丹等人沒有回复,很正常,因當時交紙條的人太多了不可能一一回复。晚上看望了絕食學生回到北京師範大學這個臨時的家。當時不知道北京有個《北京工人聯合自治會》設在哪。鄭貞福同學告訴我在天安門西觀禮台下一個小院內。第二天一早我尋去,小院大門口有四五人在接受工自聯工作人員審查決定是否放進院內。我通過審查進入小院,一個年青瘦高穿大碼球鞋的人接待了我,我們一陣交流,他握著我的手說:歡迎第一個來自江西的工人代表,我環視周邊數十人,有一種上世紀二十年代,中共建黨第一次代表大會的感覺。先行者的自豪感油然而升。這25歲的青年叫韓東方,是當年的工人運動領袖之一。稍後召集我們十多人開會填表。那一天我也第一次見到劉強、趙炳祿,在今後幾天中我跟劉強趙炳祿交往的較多。

劉強,身材墩健,滿臉透露出一種信念的堅定的目光。趙炳祿,一個典型工人裝扮,不修髮飾,瘦弱的臉龐更顯異常堅定。他倆都是當年的北京工人領袖。北京工自聯的成立到6月4日清場不足十五天,是戒嚴令後頂風成立的。而我跟他們一起戰鬥生活相處也僅僅只有8天。這也難怪韓東方說不記得我了,我也只做做什勤義工而已。沒多久,​​北京工自聯總部遭到天安門管理處驅趕被逼遷到天安門廣場西北角,禍福所倚,反而使北京工自聯總部更接地氣,直接面對每天數十萬人流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新聞媒體,工自聯廣播站播音員呂京花每天播出大量新聞稿件。整個天安門廣場,除了北京高自聯的高音廣播,就是北京工自聯的高音廣播,在一個共同的擂台向外吶喊,場面尤為壯觀。

我每天的工作在工自聯大帳篷內做些什勤,每天抽4小時看望接力絕食學生,聽高自聯廣播,收集傳單,並把傳單信件寄回我原單位,這是我獲罪的鐵證。常去北京師範大學帳篷內找鄭貞福同學交流,有時跟他回校洗個澡再返回廣場。工自聯大帳篷是我第二個臨時的家,小丁是我接觸最多的義工,一個帥氣陽光的小伙子,東北人,在北京有親戚,每天都會去一次,吃飯洗澡什麼的。

在廣場設有飲用水和廁所,我的主食是榨菜麵包,有時也吃到市民送來的可口飯菜,麵包和礦泉水一箱箱堆放在帳篷內,有些已過了保質期,但那個年代沒人在乎,照樣吃也沒見有事,三二天跟鄭貞福同學到北師大學生宿舍洗個澡,時間就這樣過來了,趙炳祿常在北京各路口巡視工人糾察隊員和市民學生堵軍車,我跟他去看過兩次,儘管北京下了戒嚴今,那時軍人和市民學生沒有發生衝突,學生和市民以宣講的形式圍住軍車。也正是這樣使大家誤判了形勢,6月3日晚上10點多,軍人強行由西向東推進,而學生市民像往常一樣圍車宣講,突然近距離開槍射殺,多少活鮮鮮的生命,就這樣倒在我們最信任的“子弟兵”的槍口下……。聽說趙炳祿先生後來被捕,出獄後又流亡美國,十年前在美國病逝。在此,我謹向相處八天的戰友趙炳祿先生致敬!天堂裡有民主。(所有介紹趙炳祿的文章都是趙品璐或趙品潞,當年趙炳祿親口對我說是趙炳祿,並用白粉筆寫下,說爺爺取的名。所以我還是用趙炳祿真實)。

北京戒嚴令頒發一周後,北京各界大規模的遊行沒有了。但學生絕食鬥爭仍在進行,廣場每天都聚集數十萬人,他們在聽北京高自聯工自聯廣播,也聚集到各校帳外聽學生演講,三五一群相互交流。主題標語橫幅是爭民主、反腐敗。最激烈的也不過是打倒李鵬,撤銷戒嚴令。並沒有像中央電視台所說的“他們聚集在一起,謀劃推翻共產黨……”。其實這一切都在平和理性中進行。據說在這場運動中北京的犯罪率下降了百分之八十。

有一天,我得到一個消息,在北京大學核物理系的教學樓召開一個當前形勢的研討會,我趕會場。參加會議大概二十人左右,都是北京各自治組織派選的代表,北京工自聯常委劉強也在場出席會議,主持會議是謝添福先生,對當前形勢的研討,大家發言踴躍,獻計獻策,最後形成了一個決議。(但決議沒有落到實處,當時,北京很多大小不一的自治組織,很難真正組成統一聯盟)。散會後,謝添福請我們在北京大學食堂吃了晚飯,並合影留念。我和劉強一起返回廣場工自聯總部,路上,劉強不高興地說我總想走上層路線,我忙解釋到,我到北京就是來學習社會大運動的,回去還要向兄弟們傳授,劉強聽罷點頭釋然。

第二天下午四點左右,兩個學生到廣場工自聯總部,把一筆記本交給工自聯工作人員,並敘述了撿到筆記本的過程,看見在長安街上好幾個便衣綁架一青年上車,該青年拼命掙扎反抗混亂中該青年把筆記本扔在地上。汽車向東開走後,兩個學生馬上撿起筆記本,一翻看是韓東方的筆記本,立刻交到工自聯大帳內。得知這一情況後,工自聯常委們馬上開會研究對策。劉強、趙炳祿、王鐵、清華大學教工老李,帶著十幾名工人糾察隊員和我們在場的義工直奔北京市公安局,與數百名學生在北京市公安局匯合,營救聲援人員站滿了北京市公安局大院。

開始北京​​市公安局死不承認綁架了韓東方,不同級別的官員出來說話解釋。我們就是不信,不斷地揮拳呼口號,終於迫使北京市公安局在晚上12點左右釋放了韓東方。打此以後,工自聯常委們單獨外出都配有一糾察隊員暗中保護。

民主女神鵰像,是六四天安門事件的標誌性藝術品之一,高約10米,由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北京電影學院、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北京舞蹈學院等多所院校的共二十多位師生,在中央美術學院工場內僅用四天趕製而成。雕塑內模為塑膠材質,外以石膏灌注整​​個雕像分四部分於5月30日凌晨3點運抵天安門廣場,次日拼裝完畢,聳立在天安門城樓南300米處,與門洞上方的毛澤東肖像對望。我當時全程觀摩了自由女神像拼裝,並協助腳手架材料傳遞,當時拼裝自由女神像由學生糾察隊拉設了警戒線,我說我是建築架子工,他們放我進去幫忙協助。我問及拼裝學生,為什麼美國自由女神是單手舉火炬,而我們的自由女神卻要雙手捧舉呢?學生回答我,中華民族苦難深重,我們要用雙手去高舉火炬開創明天的自由。是!今天想來,我們面對的對手是沒有底線可言。投一分機,省一分力,自由都將與我們無緣。

1989年6月1日,兒童節,北京高自聯、工自聯,為留給兒童一個快樂節日記憶,停止了高音廣播一天,還廣場一個寧靜。來往遊人爭相與自由女神合影,孩子們也學著大人打著V字形手指,留下了孩子們一生最美好快樂、最神聖莊嚴的一刻。今天他們都成了獨生的80後一代,我堅信他們也將成為有獨立思想的新一代。

6月1日,也是知識界劉曉波、侯德健、高興、週舵史稱四君子絕食抗爭開始,侯德健宣布了他的亞洲的東方一條龍這首歌詞要改,大意是,這條巨龍不但有黑頭髮黃皮膚,也有黃頭髮藍眼睛,意指吾爾開希等多民族。四君子做了絕食演講宣言,又掀起了新的一輪抗爭高潮。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四君子,最後一次是6月4日早上撤離廣場。

清場屠殺前的幾個晚上,中共派遣許多特務,身藏匕首等凶器混入廣場人群,企圖製造混亂嫁禍學生市民,為清場做輿論準備,但一一都被理智的學生市民識破,並從他們身上收繳到大量的匕首和凶器。

6月3日晚上,天安門廣場民主大學成立,名譽校長是嚴家祺。校長教務長是張伯笠等學生領袖。我有幸成為第一屆民主大學的學生,見證歷史我足矣,儘管它只存在了一天,但在中國現代史上卻留下了重筆一頁。

以上回憶錄在我入獄筆錄都有記載,這裡也只是個框架,社會大轉型到來的那天,我會潛心著作,如實記錄國家人民和個人歷史。在這場偉大的社會運動中,我學了很多,認知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把很多很多付之踐行,無愧的說,我盡力了!人生心靈之旅,無私無欲,朝著堅定的信仰,邁著腳步向前行是沒有人可以阻擋的了的!

勞工聲援工作室,工維義工劉少明
2015年4月29日

 

劉少明自我介紹

我留個簡歷,介紹下我自己吧,1958年生,1966年文革一片萬歲的海洋中,我8歲寫反動標語,當時並不是已覺悟了,只是孩童的逆反心理,並影響到我同胞兄弟及十多個孩子效仿。從此我的童年,少年,青年,過上了夢魘般的生活。跟7O多歲的歷史反革命及牛鬼蛇神同台批鬥,住牛棚,進思想改造學習班。稍有點思想表達時就被老師同學叱責,劉少明你這個歷史上有政治污點的人不准亂說亂動。我沒有加入紅小兵、紅衛兵,也沒入團入黨,還被剝奪了當兵當飛行員上大學的資格。12歲學裝礦石收音機偷聽台灣香港電台,18歲偷渡香港失敗,21歲頂替母親上礦山井下工作,同年11月調江西新余鋼廠煉鋼廠工人,與劉萍是不曾謀面工友。89在廠搞工運支持學生響應人甚少,遂單人前往北京參與學運工運,(北京工自聯填表編號是OOO14號)同年11月在珠海被捕入獄並被江西新余市中院以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一年,出獄後被剝奪政治權利—年,另加管制一年。分享一個帖子吧!失敗也許是上天賜予你的福!上天為你關閉了一扇門,它一定會給你開啟一扇窗。因為它是最公平的。八九後我因反革​​命宣傳煽動罪,被江西省新余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壹年,剝奪政治權利壹年。九二年偷渡香港在香港移民局羈押中心。有幸結識了鄭義、北明夫婦,(如今這對一心往前走的伴侶,已是自由亞洲電台著名的主持人,著名作家。他們倆先我一月到達)。經過一個多月的甄別,我被遣送回中國大陸。當香港警察通知遣返我回中國大陸時,剎時,心境跌入了十八層地獄,茫然不知所措,機械地邁著步子登上遣返中國大陸的囚車。從此又經歷半年監獄輪轉遣返生活後,方重獲自由。那時我的兒子還不到四歲。25年來為了謀生我做了許多職業,工廠廠長,老闆,工廠主管,報社電視台記者,編輯……,當然都是臨時工。也做過工廠什工,保安,綠化園林工,精神病人看護,建築工地什工等等。25年來—個當年不滿四歲的小男孩,如今浙江大學研究生畢業後,自由飛往世界各地。成家了,也有很好的職業發展前程。每當我看到這一切。心中由衷地感謝上天給我那次的失敗。它為我關上了一扇窗,卻為我開啟一扇幸福的門,讓我留在中國大陸,跟孩子妻子在一起有個原配的家。孩子在我夫妻的教育下心理、生理都健康地成長。我甚為欣慰。失敗不是災難,它經過時間的歷煉,是積累的厚福。我現也是無工作,無收入,但有個家。我老婆經常罵我:劉少明你這個從小壞到現在的人,你還有個家,當年不知你底細嫁給你,你應感恩吧!她十分反對我走這條路,但現在無奈被動接受,近幾年的事大家都知道,為響應天下圍城重返天安門,2014年6月,6425逃脫監視,獨自一人在廣州天河購書中心地鐵口遊行舉牌紀念64被行政拘留十天,新余劉平,建三江,北京丁家喜張寶成,順德李碧雲,李小玲,馬勝芬,黃敏鵬,王全平律師,梁頌基,劉遠東,郭飛雄,唐荊陵等等都有聲援,還參與東莞裕元,深圳奇利田,廣州大學城環衛工人,廣州出租車,番禺新生鞋廠,深圳慶盛製衣廠,深圳水穀,花都西鐵成等20多家企業罷工聲援……我這5O年來被警察錄筆錄不下百次,抓進派出所也不下5O次,進入拘押場所也有20多次,我很幸運,坐監總計也只2年多一點。我雖沒做什麼大事但5O年的心路一直在前行。朋友們說,我是苦難的一生,更是幸福的一生!

劉少明,2O15年1月
——轉自博訊

(《中國人權雙周刊》第181期 2016年4月15日—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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