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权翻译并评论北京大学关于参加外方主办线上会议的规定

人权捍卫者

2020年08月26日

2020年8月20日，北京大学发布了《关于规范参加外方主办的线上国际会议申报审批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通知》要求所有计划参加线上会议（网络研讨会）的教师和学生于会前至少15日进行申报，提供文件和详细信息以获审批。

在其范围和可能产生的影响方面，这些要求引起了人们对限制学术自由的严重关注，更具体地说，是对其不遵守广泛的国际人权标准，包括见解和言论自由、结社自由以及获取和传播信息的权利的严重关注。此外，《通知》直接涉及中华人民共和国作为缔约国所签署的《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国际公约》所规定的基本教育权；该公约指出：“高等教育……对一切人平等开放”（第13条第2款第3项）。

（请参阅文后附件一：中国人权翻译的中英文对照《通知》）

《通知》称，参加由“外方”主办的在线国际会议，应视作临时出国（境）访问，其申报和审批程序，相同于2012年发布的《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其中规定了对申请和出访后进行报告的要求，以及实行学校、主管职能部门以及院系、直属附属单位分级负责管理的“三级管理”模式。

（参见附件二：2012年发布的《规定》要点摘要）

我们认为该《通知》不适用于由联合国机构（包括联合国人权机制）举办的线上会议、大会和其他公开会议。民间社会的参与权受国际标准和规范的保护。对参加此类活动要求事先申报和批准，将会不适当地限制该权利。

在一个通过举办线上会议连接师生、传播知识及实现跨境思想交流为全球师生服务的时代，在参会前进行“申报”并获得“批准”的要求也对合法行使学术自由权起到限制和震慑作用。这项要求还凸显了令人担忧的在《中国网络安全法》（2017年）下对在线国际交流和平台行使权利进行社会控制的扩展。

参会前申报过程的不确定性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效应，破坏了学术界和专家之间的信息交流、分析和国际合作，而这些对于确定和有效地应对中国和世界面临的复杂的全球性的、跨境的卫生和其他挑战至关重要。

《通知》中的两项具体要求令人关注它们对学术活动的参与以及对可能被视为“政治敏感”的议题进行自由、开放的知识和学术交流的阻碍作用：

提交会议详情的要求：“提交申报材料时，应包含邀请函或会议通知，以明确会议的主题、议题、议程安排等。”（第2条）
保密的要求：“师生在参加外方主办的国际会议时应严格遵守相关保密规定。”（第3条）

预先批准的要求使权利行使受到震慑

披露会议详细信息的要求给潜在参会者造成障碍，也给会议组织者者带来了风险。可能出现的问题的示例包括：

有意参加由香港一个学术机构举办的网上法律研讨会，以研究内地当局对香港施加的《国家安全法》的各个方面，包括该法律的不同条文是否符合或违反了在香港适用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所保障的权利（《国家安全法》第4条中特别保护的权利）——提出这种申报会获得批准吗？
一位研究《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的大陆专家收到为此类研讨会贡献自己的专业知识的邀请，这位专家愿意冒政治指责的风险甚或申报有意参加会议吗？
一个寻求对《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和香港有更多了解的内地学生，敢对有意参加此类会议进行申报吗？
申报参加这样一个以外方演讲者为主的研讨会，是否会给主办方带来危险，使其在《国家安全法》的“通过各种非法方式引发香港特别行政区居民对中央人民政府或者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的憎恨”（《国家安全法》第29条第5款）的条文之下成为被打击的靶子？

“保密”的模糊要求影响创新和研究

《通知》中关于保密的要求没有具体说明对秘密的限定和范围，也没有具体说明秘密的识别过程。但是，其参照的2012年《规定》指出：“因公出访人员在对外交往中要保守国家秘密，不得涉及国家政治、军事、经济和科技秘密；并应维护学校的知识产权。”（《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第27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保守国家秘密法》，在实际上影响到包括研究和教育在内的每个社会部门的实施条例下，可能构成“秘密”的，所指是宽泛的、模糊的和包罗万象的。在保密和缺乏透明度的总体政治文化中，模糊和宽泛的保密要求可能会成为有意义地参加包括技术和科学主题在内的广泛主题的学术会议的全面抑制。可能出现的问题的示例包括：

会批准参加有关基因组数据收集例如新疆维吾尔人血液样本数据收集的大数据会议吗？
分享北京大学专有数据库中的数据分析会否违反对知识产权保密的要求？

作为中国主要院校之一，北京大学实施的含糊的保密要求，也将损害其在创新和研究方面的国际声誉。

《通知》对相关法规的影响

《通知》还提出了与外国非政府组织组织的在线会议有关的问题，这些组织已在中国当局注册并在中国设有代表处，另外还有那些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外非政府组织境内活动管理法》（2017年1月1日起施行）批准开展临时活动的组织。由获准设立代表处的外国非政府组织或已获准开展临时活动的组织举办的网络研讨会是否属于本通知的范围？迄今为止，已有554个外国非政府组织在中国当局注册，这些非政府组织在教育、医学、科学、青年发展、残疾人权利、环境保护和文化交流等领域开展业务；有2895份临时活动申请。鉴于这些外国非政府组织活动的广泛，本通知的寒蝉效应可能同样深远。尽管该通知适用于北京大学的师生，但此要求是否会向其他大学和机构扩展仍需要密切关注。

附件一：中英对照北京大学《关于规范参加外方主办的线上国际会议申报审批的通知》

关于规范参加外方主办的线上国际会议申报审批的通知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港澳台办公室 2020年8月20日 archive.is/aLz1V	Notice on Regulating the Declaration and Approval of Participation in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Foreign Parties Hong Kong, Macao, and Taiwan Affairs Office of the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Department Peking University August 20, 2020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uman Rights in China]
校内各单位：	To all units within the university:
根据上级有关规范管理线上外事活动的文件精神，结合我校防范新冠疫情常态化实际，为进一步规范师生参加外方主办的线上国际会议的申报和审批程序，确保线上对外交流活动有序展开，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In accordance with the spirit of the documents from the higher-ups concerning the regulation and management of online foreign affairs activities, combining the reality of our school’s normalization of prevention of the new coronavirus epidemic, furthering the standardization of the declaration and approval procedures for teachers and students to participate in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foreign parties, and ensuring that online foreign exchange activities proceed in an orderly manner, we hereby give notice on the following related matters:
一、我校师生参加外方主办的在线国际会议，应参照《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校发[2012]69号），于参会前至少15日进行申报。	1. Our school’s teachers and students participating in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foreign parties should refer to Peking University's Provisions on Approval and Management of Going Abroad on Business (School Rule [2012] No. 69^[1]) and make a declaration at least 15 days prior to participation.
二、申报和审批程序，与目前因公（临时）出国（境）申报和审批程序相同。填写出访申报表时，出访类别请选择“参加在线国际会议”，出访时间填写参加在线国际会议的时间，出访国家地区请选择在线国际会议主办方所在的国家地区，出访事由请填写“参加XXXX在线国际会议”。提交申报材料时，应包含邀请函或会议通知，以明确会议的主题、议题、议程安排等。	2. The declaration and approval procedure is the same as the current declaration and approval procedure for going abroad for business (temporary). When filling out the visit declaration form, please select “attend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for the type of visit, fill in the time for the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select the country location of the organizer of the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and fill in “to participate in XXXX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as the reason for the visit. When submitting the declaration materials, an invitation letter or meeting notice should be included to clarify such arrangements as the theme, discussion topics, agenda, etc., of the meeting.
三、各单位应对参加外方主办的在线国际会议进行严格审核把关，师生在参加外方主办的国际会议时应严格遵守相关保密规定。	3. All units should strictly review and check participation in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foreign parties. Teachers and students should strictly abide by relevant provisions on keeping secrets when participating in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foreign parties.
四、参加由港、澳、台地区单位主办的在线国际会议，参照以上办法执行。	4. For participation in onlin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organized by units in the regions of Hong Kong, Macau, and Taiwan, refer to the above methods for implementation.
申报中若有问题，请咨询国际合作部派出办公室，联系电话：62752507，62756433（港澳台办）。	If you have any questions when making a declaration, please consult the office of the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Department by phone: 62752507, 62756433 (Hong Kong, Macao, and Taiwan Affairs Office).

[1] 《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 2012年6月5日第794次校长办公会审议通过).

附件二：《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要点摘要

Source: 《北京大学因公出国审批与管理规定》(2012年6月5日第794次校长办公会审议通过)

Note: Official English translation of excerpts from the Provisions below is by Human Rights in China.

Scope

The provisions apply to “those who use funds from the state, unit, individual, or inviting party to participate in meetings, teaching, visits, cooperative research, learning, and other related official activities abroad.” (Art. 2)

(Source text:

第二条　　……使用国家或单位、个人或邀请方经费赴国外参加会议、任教、访问、合作研究、学习等相关公务活动的……。)

Management Structure

3 levels of management structure: 1) “school,” 2) “Competent functional departments,” and 3) “academy, departments, and directly affiliated units.” (Art. 3)
“Competent functional departments” refer to
- Party Committee Office of Office of the President,
- Organization Department of the Party Committee,
- Office for Safeguarding Secrets,
- Educational Affairs Department,
- Graduate School,
- Personnel Department,
- Finance Department, and
-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Department, etc.

(Source text:

第三条　　……学校、主管职能部门以及院系、直属附属单位分级负责管理的“三级管理”模式，按照“依法、高效、精简” 的原则，按程序、按权限逐级审批。“主管职能部门管理” 是指党委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党委组织部、保密办、教务部、研究生院、人事部、财务部、国际合作部等部门在各自职责范围内相互配合，提供因公出访服务，进行科学管理。国际合作部主要负责对全校因公出国工作实施归口管理，按照有关规定和程序进行申报审核。

各院系和直属附属单位负责对隶属于本单位的师生员工提交的因公出国任务申请进行审核，……

纪委办公室、监察室、审计室等部门负责因公出国工作的监督检查工作。)

Protecting Secrecy

The provision specifies secrecy relating to technology. (Art. 15)

(Source text:

第十五条　　凡涉密人员因公出访，应遵守国家制定的对外科技交流活动的相关保密规定，履行保守国家秘密的义务，并填写《涉密人员对外科技交流保密义务承诺书》，在承诺书上署名，与申报材料一并交国际合作部。)

Post-visit reporting

Reporting including summary of visit, photos of visit, and a report on the visit (包括出访总结、出访照片、出访报告等) must be submitted to the issuing unit within 15 days upon return. (Arts. 23, 24)

(Source text:

第二十三条　　因公出访团组须在回国后15天内，由团组负责人将出国总结(包括出访总结、出访照片、出访报告等)交到各派出单位，并由各派出单位进行筛选，选取优秀的不涉密的总结交至国际合作部，由国际合作部以适当方式予以发布。

第二十四条　　校级领导完成出访任务后，应口头或书面向党委常委会或校长办公会通报出访情况，并及时布置安排需要落实的后续工作。

各院系和直属附属单位及党政职能部门正职负责人完成出访任务后，应口头或书面向主管校领导报告出访情况。)

Code of conduct on foreign business

“Protect the interests of the country and the school and refrain from doing things that damage the reputation of the country and the school.” (Art. 25)
“Persons visiting on business must keep state secrets and must not involve national political, military, economic, and technological secrets; and should safeguard the school’s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Art. 27)

(Source text:

第二十五条　　因公出访人员在对外交往中，应严格遵守我国和前往国家的法律法规，严格遵守外事纪律和学校规章，维护国家和学校利益，不做有损国家和学校声誉的事情。

第二十七条　　因公出访人员在对外交往中要保守国家秘密，不得涉及国家政治、军事、经济和科技秘密;并应维护学校的知识产权。)